讀家嗜讀:鄭子遴的書伊甸

2025-08-14 / 鄭子遴 文字工作者、播道會文字部

很久以前讀過一本書叫《嗜書癮君子》,全本書都談及那些為了能夠閱讀書本而出現不同症狀的「患者」,據聞被譽為第一本現代小說的《唐吉訶德》的作者塞萬提斯就會像個瘋子般隨街拾起廢紙閱讀。身為基督徒似乎不應該把閱讀與上癮連上任何關係,很難想像如果門徒讀起書來像政府宣傳片中那些吸食依托咪酯的喪屍,會是一個怎樣的畫面。不過,當人為了自己所相信的事情而甘心樂意付上百分百精神與心力,不計算要犧牲多少,這就會造就一個在別人眼中恰如瘋子,或至少好像使徒行傳記載那些給聖靈充滿而說起方言,卻被誤以為是「新酒灌滿」的人。

說起瘋狂,我以為基督徒若被人形容為癲狂,也許是一種讚美,只要他們是為主癲狂(林前五13)。《宋尚節傳》記載了這位一代聖徒如何為主癲狂。書中記載他雖為高材生,卻立志為主拋棄所有學位,認為傳講真理是靠神的話而非世上的學問;他講及脫去舊人、穿上新人的道時,會先穿數十件衣服,然後邊說邊脫衣。我相信這些行為在哪個時代看來都是癲狂的,但細心一想,這可能不是狂,而是狷,如大學問家錢鍾書先生說:「人謂我狂,不知我之實狷。」所謂「狷」,既可解作急躁,亦可解作耿直、固執,如魏晉六朝時期的竹林七賢,行為看似瘋瘋癲癲,其實是處於亂世時內在人格的覺醒。學貫中西的泰斗錢鍾書以狷者自居,學者中實屬罕見,讀其著作和文章,則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狷得很,為學問,他真的去得很盡。他曾說過自己不需要甚麼,只需要讓他蝸在清華大學的圖書館,他便會讀遍裡面的書,無疑以他如AI的記憶力,要KO圖書館的書都不能說不可能。據聞他那部驚世駭俗一套三冊的學術巨著《管錐編》是他在戰亂逃難期間撰述,大部份內容都是僅憑記憶完成的,包括腳註。若非他對做學問有一種狂狷的投入度,應該不會造就一部經典的誕生。

我當然絕對沒有跟聖徒、大學問家等比肩的資格,充其量只能東施效顰,但本著「抄功課就抄學霸」的精神,打從讀書時期就留連書店打書釘、到圖書館借書,到踏足社會時就買書、儲書,錢都花在字堆裡去,這本看看,那本翻翻,閒時以執書為樂,抄錄好句、做筆記比考試溫書還要勤力。信主後買的第一本屬靈書並非見證或講道集,而是陳終道牧師的希伯來書釋經,那個是橘色封面的版本,讀完都是一知半解,卻依然寫滿筆記;直至在基督教出版圈子裡事奉,真正「攞正牌」看書,無論是做營銷,還是推廣,總之在辦公室內見書就翻,甚至到貨倉盤點,都會不其然翻書看,這種不務正業地幹正業,是神和人對我格外的寬容。

這樣的生活倏然過了這麼多年,我以往買下的書很少丟掉,而且習慣在所買的書內寫下購買日期,所以現在翻開書頁,就會記起買那本書時正經歷甚麼大小事情。後來在創作之餘,亦嘗試寫寫書評藝評,偶爾在一些平台發表,說到底都只屬個人感想,算不上專業評論,而且對我來說,要讀完一本書既非容易,亦非必要。以前就讀過一本名為《不用讀完一本書》,印證了我個人的讀書法。心念一轉,如果不用讀完一本書都可以寫點札記跟人分享,也許是一樁美事、易事,哪怕只是吉光片羽的片言隻語,也可隨時與其他讀者「開心些牙」,再者,誰說一本書只能寫一篇評論或感言呢,如果可以隨讀隨寫,讓讀者隨著我閱讀的「步伐」走進我的書伊甸,認識那書更多,或者索性買一本與我「隔空」共讀,都是一件有趣的事呢。

說到底,這伊甸非我專屬,任何人想在這園子裡留下文字的足跡,我們都歡迎,只要本著以好書分享生命、建立生命、啟迪生命,就是有價值的文字。